當日寇入侵時,許多人選擇逃離家鄉到大後方,當時重慶是戰時陪都,所以許多政府人員來了,商人、工人、文化界、教育界的老師及學生也紛紛西南遷,逃難來的人以青壯年為主,他們從原本富裕的東、中部淪陷區逃到這個飲食文化及習慣完全不同的西南方。遠在家鄉河北千里之外的應題,也是第一次離開華北到南方的重慶,心裡著實複雜,一來揪心家裡,一來旅途遙遠,不過他想到不用再爬山,心裡就好過些,但沒想到在重慶的日子,第一個困難卻是吃。
北方嘴是吃餃子,吃麵食的,南方人慣吃米飯。應題來到重慶,進入南岸的彈子石地區,正是中央警官學校重慶分校的所在地,應題安頓了住,正好室友是重慶本地人小錢,「應題,你餓不餓,我帶你去吃我們道地的重慶小吃。」應題其實早就飢腸轆轆,現在終於放下行李,就連忙跟著小錢找吃去。他們來到一家小館,「應題,我們這裡最道地的就是我們的酸辣粉,抄手,各來一碗吧!」「什麼是抄手阿?」小錢指一指旁邊桌的東西。「這好像我們的餛飩。」小錢連忙解釋:「對啦,就是你們的餛飩,可我們這裡的餛飩好吃的很,你嚐嚐,就是不同。」
過了一會兒,熱騰騰的酸辣粉及抄手上桌,「怎麼這裡的東西都紅通通的。」邊說應題邊拿起筷子就將抄手送入口,「啊!辣!辣!辣!」他被辣得嗆口,隨手就拿一匙湯粉想止辣,怎知酸辣粉一上口,應題就慘叫一聲,滿臉通紅,急忙喊水,伙計看狀幫他倒了一碗水,他半嗆半喝,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,臉仍半紅,好好坐著。
「應題,你是怎麼啦!嚇我一跳啊!你好點了嗎?」「小錢,我……我喝了水才活過來啊!怎麼你們連湯都是辣的。我完了,這怎麼吃啊!」
「哎呀!我們愛吃辣,這麼好吃的東西,又麻又辣,我們吃的痛快,你怎麼就好像吃了毒藥似的,這怎麼回事啊!」
周圍的客人經過應題這麼一鬧,個個都笑了,「你是北方人啊」「你逃到這裡的…….歐!是學生,哪你要適應適應我們這裡吃的。吃慣了就好吃啦!」「我們也有生煎包,小辣,吃吃看練習練習。土豆,吃吧!鍋吧土豆嚐嚐,練習練習去。」應題所有的吃慾被那一陣嗆辣,早就沒有胃口,只好早早餓著肚子走回宿舍,往床上一躺睡覺,哪晚他夢到老家的包子、饅頭、餃子、大滷麵、紅燒獅子頭……一大桌一大桌家鄉味,眼角還泛著淚,浸濕了枕頭的一角。
早晨醒來,窗外一陣霧茫茫。重慶山城路上上下下,景色宜人,彈子石街道是由低到高向上蔓延,高差近 80 米,街道隨著高度的升高而往裡退,有一些退台,真是特別,應題在老家沒見過這樣的街道,他看街上已經人來人往,非常熱鬧,遠處還看到碼頭看到大江水,應題在老家也很難看到這般風景。這山城這大江,跟老家的大平原確實不同,但看到江,他就想到老家的白洋錠,也是大湖景色,
「我怎麼第一天就想家了,我的出息呢!」
應題餓著肚子,進到特警班的教室,小錢已經到了,「應題,你餓了吧!早餐也沒吃吧!你這樣不行的,沒有體力應付。中午,我看看找一些比較不辣的給你吃。」應題無精打采地應了應聲,這堂課是武術課,老師是一個體格強壯的漢子,看起來一副英勇善戰的樣子。
「小錢,這個老師也是你們重慶人嗎?看起來很厲害。」
「應題,你知道我們重慶人是巴人後代,而巴人是伏羲後人戰神蚩尤的後代,這位老師是土家族人,就是古巴人的後人,他們都尚武好戰,滿腔江湖正義,這是我們重慶人的文化血脈。」「你知道我們川軍出川抗日,就是這股巴人堅毅不拔,堅貞不屈的精神。學校遷到這裡是對的。」看著小錢大義凜然的樣子,說的滔滔不絕,應題撫著肚子,突然悟到一個道理,「重慶人愛這又麻又辣,就是他們這股血脈性子,所以火辣辣嗎?我真是難消受。」
午間,小錢帶應題到一間學校附近的小吃店,跟老闆特別商議,給應題一碗不加辣的重慶小麵,老闆一臉疑惑,「不加辣怎麼好吃?這樣就不對味了。」小錢連忙解釋這個同學是北方人不吃辣,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,請老闆行行好,救救他的肚子。老闆這才願意不怎麼甘願地做麵,也才救了應題終於可以吃個飽。
彈子石老街在重慶南岸區,地處長江南岸,毗鄰長江、嘉陵江兩江交匯處,歷史底蘊深厚,這裡也是水岸碼頭繁華非凡,常有外國商船停泊,應題在重慶的就學之路,雖然離鄉背井,但每每走在老街上,或到水岸碼頭看著船運搬動的身軀,有時他會忘了自己身在何方,或這個國家正處在戰爭中。山城的歲月與曾經衝擊他的嗆辣文化,到了1941 年,應題 24 歲畢業後,就永遠離開了他的人生,他被派到上海然後回到家鄉的北京服勤,在他日後人生的歲月中,只能上四川館子才能彷彿回到 1939 年的重慶,念著他的彈子石老街。
1942 年,他無趣的特警生涯出現了邢二小姐,從此屬蛇的遇到屬鼠的,邢二小姐說,應題是蛇我是鼠,一輩子被他吃得死死的。而應題卻不這麼想,他個性慢而固執,遇到淑芬快而直爽,一輩子都熱熱鬧鬧。